2013年8月3日「全球防止武裝衝突夥伴」(GPPAC)在台北舉辦「海洋和平台北論壇」。遭韓國政府列為黑名單拒絕入境韓國的前江汀村和平活動家Emily Wang也以講者出席此會議的「從海洋觀點解構地緣政治」論壇,藉此機會分享濟州島江汀村的抗爭背景以及「為了正義的和平之跨島嶼團結」運動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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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休息時間分享江汀村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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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會者留下對江汀村的聲援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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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Emily Wang當日的演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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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海洋觀點解構地緣政治

By Emily Wang

大家好,我叫做王郁萱。我是一個來自台灣的和平工作者,我曾經懷著為和平服務的心情,分別居住在帝汶島一年多,以及在濟州島居住約兩年的時間。今年四月,我遭到韓國政府驅逐出境,雖然韓國政府拒絕公開原因,但我知道那是因為我深深地參予了濟州島江汀村的和平運動。在那裡,韓國政府正在建造一座巨大的海軍基地。感謝這樣的驅逐出境,我沮喪了很久,因為我突然間被迫離開我的朋友家人,但這也給了我往前邁進的機會,讓我成為一位「島嶼和平工作者」。

今天的主題是「從海洋觀點解構地緣政治」。我想要先從分享「島嶼」此主題開始。我認為許多島嶼的苦痛將為我們區域的和平提供一個發人深省的來源,我將用此觀點來解構地緣政治。

許多和平且美麗的島嶼面對的其中一個關鍵的挑戰是「軍事擴張」以及「軍事化」,很大部分是因為美軍。這在沖繩、夏威夷、迪戈加西亞島、濟州島、關島等許多數不清的島嶼上造成了衝突、苦難以及環境破壞。

自從美國發起了「重返亞洲」策略(Pivot of Asia),島嶼們所面對的情況愈來愈嚴峻。許多島嶼將被進一步軍事化,例如,在東北亞的濟州島和沖繩,除了東北亞,近來還有許多令人憂心的報導出現。例如,菲律賓政府目前正計畫邀請曾一度由菲律賓國會決議踢出的美軍重新返回使用菲律賓的軍事基地。美國正加強他和這些國家的夥伴關係,隨著這些被加強的夥伴關係,這些國家自我殖民,並從中心進一步邊緣化以及犧牲這些小島。

這些島嶼就像是海上的「荷葉」,被作為圍堵大陸的軍事基地之用途,以準備未來可能的戰爭。比起在陸上設立大型的軍事基地,在這些「海上的荷葉」上散佈許多小的軍事基地,這樣的軍事基地策略更具彈性、吸引更少的注意,也更容易擊敗來自地方草根性的抗爭力量。長久以來,我們已經見證了許多島嶼因為其孤立性而在抗爭中面對加倍艱難的困境。因此,我們需要在脆弱的島嶼以及其人民之間發展「為了正義的和平之島嶼間的串聯」,以保護其土地、文化以及傳統,並為和平以及正義的生活找尋共同的力量以及資源。「正義的和平」是我們的追求。我們想要停止目前正進行中的軍事化腳步,並同時預防其他的島嶼步入後塵。我們的掙扎不只是「鄰避效應」,一個島嶼的勝利不應該來自另一個島嶼的沉淪。

過去我在東帝汶曾是一位和平學校老師,而最近我又訪問了東帝汶,為了分享「為了正義的和平之島嶼串聯」的想法。在這次的訪問中,我聽到美國曾計畫要使用東帝汶的Atauro島嶼為軍事基地,並承諾為此新獨立的國家建造許多基礎建設。目前為止,政府拒絕此提議,但是這憂慮留存在我的心中。現在我人在東北亞GPPAC會議,但是我也同時談論另一個遙遠的我深愛的島嶼。這些島嶼太過於分散、太小且目前為止面對了太寂寞的抗爭。我認為尤其是對於島嶼而言,我們不應該用國家主權的模式來分割大海的連續性。

在東北亞,我們夢想開啟一個由沖繩、濟州島以及台灣組成的和平島嶼三角。我所指的和平島嶼是非武裝化的和平島嶼。沒有軍事基地、沒有軍隊、沒有兵役、沒有國家暴力以及沒有國內殖民或者邊陲化…

在很久以前,濟州島、沖繩以及台灣都是被海洋所擁抱,並且發展為獨特的文化。接著,由大陸或者大島的影響和交流來到。通常,島嶼一直以來對大陸或大島「中心」都只是一個「邊陲」地帶,但是島嶼作為其自己的中心,也世世代代地走著他們自己的道路。接著西方的殖民主義沉重地打擊了我們的區域以及大部份的世界。但,以多數的例子來說,在殖民主義下,島嶼仍然擁有其不同於大陸的獨特經驗。

沖繩、濟州島以及台灣遭到日本帝國的殖民,且成為日本帝國擴張的跳板。在二次世界大戰末期,在預期美國同盟軍隊的進攻下,日本帝國進一步強化這些島嶼的軍備,也進一步將這些邊陲小島捲入戰爭,使其成為為保護「權力中心」的戰爭前線地帶。這為沖繩帶來災難性的地面戰,以及為台灣帶來了空襲。當時在濟州島,透過強迫勞動的方式,日本加強其在濟州島的軍事化,但在沖繩地面戰發生後,濟州島幸運地免於一劫,沒有發生戰事。然而,其後濟州島卻面對恐怖的戰爭延續:四三屠殺。

濟州島因其地理位置的關係,在日本殖民時期,大約有二十萬濟州島民來回於濟州島以及大阪之間。當時大阪是亞洲地區數一數二高度工業化的城市。在那,他們找到工作餬口,另外一些人則尋求比起他們能在韓國得到的更好的教育。頻繁的輪船(有些是由濟州島運輸合作社所組織)由濟州島的11個港口載運人們前往大阪。在大阪,許多濟州島民活躍於組織勞工以及日本社會以及共產主義者組織,甚至擔任領導者地位。在1945年日本投降後,在很短的期間內,約六萬濟州島民從日本返回濟州島。有經驗以及受過教育的歸還者在新興的濟州島的政府架構中擔任重要的領導角色。

然而,很快的,由美國和蘇聯主導的韓半島的分裂,使濟州島成為隨後韓半島冷戰衝突的戰爭地。在1948年,由美國和聯合國支持,南韓舉辦分開的選舉,由此在南部建立了與北邊分開的國家,也因此強化了韓國的分裂。當美國試圖用分開選舉之方式在南方建立一個支持美國的政府時,深具獨立性格的濟州島民勇敢的起而抗議並抵制此選舉以及韓國的分裂。當美國支持的李承晚總統掌握大權後,便發起了大規摸的「清理紅色」運動,將目標指向濟州全體島民。成千上萬的人民遭殺害,據統計,在島上百分之七十的村莊遭夷平,至少約三萬島民(當時百分之十的島上人口)遭謀殺。

好幾十年來,任何人若提起此屠殺事件,很可能會導致其入獄、受虐。被貼上共產黨人標籤者的親戚們無法擔任公職,也無法在許多公司獲得工作。許多人仍舊害怕說起曾經發生過的事情。50多年來,在首爾的歷任政府沉默了韓國民眾對國家機器有系統的屠殺、強暴以及虐待的記憶。直到2006年,韓國前總統盧武鉉才公開為此屠殺事件道歉,並將濟州島設立為「世界和平之島」。在四三和平公園內的一座紀念碑上寫著:濟州島四三事件將被記憶為和平、統一以及人權的珍貴的象徵。但是政府的記憶力是差的。從2002年開始,韓國政府便開始計畫在濟州島不同地點建設一個大型的海軍基地,然而由於受到當地居民的強力抗爭,使得此建設計畫延宕多年。島民們為了其生存、土地、社區共同體勇敢起而抗爭,但卻因此又再一次使他們被貼上「紅色」的標籤。

此島嶼悲傷的歷史讓人們開始夢想將此島嶼建設成一座真正的「和平之島」,然而我們也理解到,若沒有持續不斷非暴力的努力以實現此目標並持續進行和平教育的話,就連島民本身也很可能透過公共教育以及主流媒體的影響,來自我消除這段珍貴的記憶。另外,我們也學習到,若不和國際社區共同體共同邁進,我們的和平也很難成為一個「正義的和平」。

我是一位島嶼居民。我談了許多關於島嶼如何遭犧牲的事情,但是那並不是因為我討厭來自大陸或者大島的人們,而我也不否認大陸的人們同樣有著不同於島嶼的許多苦痛。我之所以提倡「島嶼和平建立」只不過是因為,我想要回歸到我自己來建立和平。事實上,我的島嶼,我指台灣島,本身也是一個「大島」,一個去邊陲化並犧牲其他小島的「大島」。我們政府令我們感到相當羞愧地、秘密地用充滿謊言的方式在蘭嶼島丟棄了低階核廢料。不像是沖繩、濟州島以及台灣相對上擁有較長的與周邊大陸互動的歷史(或者說是被捲入周邊大陸權力轉換風暴的歷史),蘭嶼在過去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是一個沒有太多外界干擾的獨立自治、自給自足的島嶼,直到遇上了日本殖民政府以及國民黨政府。我們看到社會行動主義甚或民族主義也在此島嶼的苦痛中被催生,我期禱蘭嶼或者人之島(達悟族人自稱其島為Ponso no Tao,意指人之島)能透過其苦痛,深思此苦痛的價值,為和平點一盞燈,甚至帶動台灣成為和平島嶼三角的一部份。

唯有在和平與正義成為我們之間共同的目標時,我們才有可能打破目前無聊、僵化的情況,並透過建立和平,使我們的創意能燦爛開花。

我想說,承受苦痛的這些島嶼可以成為我們的希望。我們應該牽起這些島嶼的手,不論你是「外國人」或者「大陸人」。我在此強調,我談論島嶼和島民並不是為了製造分裂,我只是希望提醒我們,有那麼一群曾被大海所擁抱的人們,他們曾擁有的來自大海的「擁抱」,很悲傷地,變成了一種「孤立」。這些議題是我們應該共同面對的。我希望島嶼不僅是能夠再度被大海所擁抱,也能夠被周圍的大陸、大島尊重、擁抱。

我真心的希望,我們不只是不斷地拒絕面對我們共同的歷史議題—那個造成我們區域成為世界上最高度武裝地區之一的歷史議題,我真心的希望,我們不會永遠透過各自牽起美國的手,在我們的區域製造愚蠢的假和平。身為一個島民,透過檢視我們的歷史,我們能試圖尋找一個我們未來在這片海洋上、在島嶼之間以及島嶼內能夠共同擁有的和平;身為一個島民我們能夠做的有很多。

謝謝您的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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